莫王臣迟到了两个小时，赶到武汉时，王子已下葬烈士陵园，最后在王子的邻居指引下匆匆赶抵现场参加葬礼。
现场的领导和亲朋戚友大部已散去，空剩王子父母和几个长辈面对新坟凄凉垂泪。其中一妇人哭得奄奄一息，看样子应该是王子的母亲。
“……王子他，他牺牲前说，说对不起妈妈，”莫王臣跪在新兵的父母面前哭着转述遗言。
“能否告诉我，王子是如何牺牲的吗？”作为父亲，始终不愿相信残酷的事实。
当听到王子为救同袍而血洒疆场时，那位母亲不禁肝肠寸断，晕死过去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阿姨，我这个班长窝囊，没保护好他，该死，”莫王臣泣不成声。
“好孩子，好孩子，不关你的事，你们都是英雄，国家的栋梁。”王父抽泣着扶他起来，“这位是，”他看了眼陪着哭的楚瑶。
莫王臣抹一把眼泪，哽咽道：“楚瑶，王子的同学。”
“哦，好孩子，有心了，我替王子谢谢你们。”王父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莫王臣默默掏出一块金属铭牌，跪在王子的墓碑前，看着他的遗照：“兄弟，安息，我和鲁益发给你报仇了。”说着，双手把刻着“加滕枫”三个字的铭牌缓缓放在墓碑下。
“还有，你的遗愿，”转向楚瑶，“我也完成了。”
楚瑶乖巧地跪下，与他并排，流着泪道：“都是楚瑶不好，瑶瑶应该早点来看你的，呜——呜”像个做了错事认错的小孩哭起来。
莫王臣见她脚上有伤，脱下衣服做垫子让她坐着，然后应王父的恳请，娓娓述说有关与王子一起的战斗经历。
众人默默听着，直至有人来打扰。
破坏气氛者是数名大汉，代表某担保公司前来逼债。原来王父是一名赌性很强的股民，一个多月来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反复跌宕的金融风暴，无奈倒在黎明前夕惨遭强平，多年积蓄化为乌有，糟糕的是，之前还暗中瞒着家人玩起杠杆，欠下担保公司一大笔债务。
“我不管什么烈士不烈士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。”
“没钱？笑话，就是听新闻说政府发了抚恤金我们才来的。”
来者是追债专业户，铁石心肠。
王父流泪恳求：“这笔钱每一分都带着血啊，我，我，让我怎么用？”
“哼，那就让你老婆把房契交出来。再拖延，休怪我们不讲情面！”
莫王臣猜到了大致，房子产权归属王子母亲。
王父望一眼木然的妻子，悲凉道：“你们是要逼死我，好吧，反正我也不想活了，一拍两散，一拍两散。”语气里充满绝望。
“伯父，你究竟欠他们多少钱？”楚瑶怯生生问道。
“连本带息82万。”追债者抢答。
莫王臣见王父默认，便说：“这笔帐，我来付。”
“你？”追债者仔细打量他，蔑视笑对他的野战军装：“傻大兵，开玩笑吧？万一你和这个短命鬼一样，我们找谁去？”大大咧咧指着王子的墓碑。
砰！
唉呀——
老兵的飞毛腿下，满嘴喷粪的追债者惨叫倒地。
一场混战爆发，短短5秒钟，莫王臣干倒了三个，愣是逼得对方跪在墓碑前叩头道歉并同意延缓一个月帐期。
中午，武昌高铁站附近某座餐厅。
“一个月，你，你能筹到90万？”楚瑶欲言又止了好几番，终于好奇八卦战胜了隐忍，低声打破沉默。王父背负的债务不小，利复利，很可怕。
莫王臣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，掏钱包一把抓出几张百元大钞，“全副家当。”台北大捷，领了万元奖金，刚才告别王子父母时留下七千，又买了返程车票，所剩无几。
“啊？”楚瑶瞪眼，望着桌面上那区区500元数秒，抬眼盯着他，“你骗，骗，骗人？”
莫王臣想说什么，看她认真着急的模样，忍不住笑道：“当时我见你主动询问，以为你是白富美。”
“你——”楚瑶急得两朵红晕映上脸蛋，眼眸闪泪，也不分辨，默默地从背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。
“里面只有两万多，密码090520。”
莫王臣没接，满不在乎道：“逗你玩呢。放心，我自有办法。”心里却是盘算着如何尽快联系到军报记者吴晓艳，他相信女记者有足够的人脉资源帮他拍卖掉“勇士”军功章，但愿能换百万，扣掉90万，剩下的，牛淼淼的机械义肢差不多也有着落了……
思维飘远了，恍惚间听到楚瑶发出惊呼。
“咋了？”
“你，脸上流血了。”楚瑶害怕地指着他脸上的伤疤。
莫王臣一摸，伤疤不知何时掉了，伤口开裂。
“我帮你。”
莫王臣意外，楚瑶接过他手里的止血喷雾剂，靠近。
呆了，身体僵硬，呼吸着近在咫尺的淡淡幽香，忘记伤痛，任由一股轻柔触感笼罩，慢慢融进每个细胞，侵蚀筋骨。19年生命历程，除了母亲，还没有哪个异性对自己这么温柔，指尖在脸颊的轻触仿佛触及了内心深处的灵魂，很温馨，温暖……
“好了，现在看来你的伤疤也没那么吓人，咦？”楚瑶从嫣然淡笑到窃笑，咬唇别脸。她发现，莫王臣满脸通红，浑身不自在。
原来他也会害羞。
“哦，我，那个，你学的什么专业？”顾左右而言其它。
“项目评估。”气氛忽然微妙，楚瑶敏感捕捉到了某种难以言状的异样，就像本来安静如平湖不知何时落入一颗小石头，漾起圈圈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