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国华住的一直说祖上传下来的那处老宅,十分有家族底蕴与历史纪念意义,那才是真正的雕梁画栋,虽说有些旧了,但谁不知道家宅还得旧的好嘛。
他不羡慕这大别墅,不羡慕文熙民家的大别墅,不羡慕文熙民家住申城贵地的大别墅。
不羡慕!
“玫瑰玫瑰我爱你,玫瑰玫瑰…”
这还有留声机呐。
“愣着干嘛?上楼啊。”
文熙民已经有上楼梯,人倚着楼梯扶手往下看,这场景这人物还有这萦绕在旁的留声机歌声,任谁看了,不愣神儿呢。
“来了。”简国华点头,右手提起褂子一角跟在他身后上楼,从后头直视看见文熙民双手捧着喜鹊正逗弄着。
文熙民忽然停下脚步,冲着楼下一喊:“来个人去买个好看的鸟笼,快些啊!”
话音未落人就拔腿上走了,用不着看谁去办,总之是他家,都听他的。
“你小点声。”简国华跟在后头,随他上了二楼:“一大早的吵人香梦。”
“香梦啥香梦。”尚九熙侧面去瞥了他一眼:“我一个人住谁还在这睡…”
“咋啊?”看着喜鹊心情也好了,孩子气的性子又起了玩闹的心思:“你想过来跟我睡啊?”
“你这人…”简国华张口就大爷的训话就要脱口而出了,又被这小子截了话头。
“我这人英俊潇洒,除非你献身。”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还挺横。
到底是爷。
“我你大爷!”简国华骂了回去,半点没有书生儒雅的样子,梳着大背头,挑眉这么来一句还真有些压迫感。
文熙民看着他,他半低着头,下巴微收,挑着眉毛那一瞬时眼眸里颇有气势,恍惚间,文熙民不自觉说了一句:“土匪。”
简国华骂道:“说什么呢!”
两人脚步一停,站在他房间门口了。
这房间门没关,简国华跟着进去,目光打量着四下摆放,嘴里不忘念叨一句:“没大没小…”
文熙民往铺着软垫的摇椅上一躺,膝盖缩起来,把自己躬成半个球。
简国华没有落座,眼神转了一圈就定在了被他挂在正中间的茶褐色大褂,两件大褂熨得平整,挂在原木落地柱型衣架上。
他站在这里,看着这两件大褂,胸口心跳顿了一下。
他转头去看文熙民,乖乖地窝在卧椅上,蜷缩成一团儿,侧脸看着有些笑意,捧着喜鹊轻轻逗弄,食指小心翼翼地在鹊鸟头上摸了一下,又马上缩回手去,怕碰疼了小喜鹊,又觉得好玩,高兴地晃了晃脑袋。
不知怎么,简国华看着他,突然涌出一片酸苦味。
昨晚一夜,他是不是就一个人窝在这座卧椅上,看着眼前的两身茶褐色大褂。
还有,高桌之上,百元当铺赎金票据。
“熙熙。”
“嗯?”这一句下意识应和,他从卧椅里抬起头对着他笑,没有察觉不对,只是等他下文。
“对不起。”
简国华的道歉太轻,文熙民听不见。
“什么?”
可即便听见了,昨夜的情绪都在昨夜了。
“我说…”简国华走到他身边,人在卧椅旁蹲下,对他讲:“对不起,熙熙。”
“行吧,原谅你了。”文熙民脑袋又窝了回去,颇有兴致地又逗弄起喜鹊。
“我带你出去玩吧!”简国华突然提议。
文熙民身板一顿,当时坐起身立起腰转过脑袋来看他,眼里满满写着:想去。可看了他一会儿,又躺了回去。
嘴里嘟囔着:“风雨无阻的老封建还会为我旷课,胡说八道没屁眼…”
“我怎么又老封建了。”这话扯远了,简国华讲:“我是老师,不去学校是请假,什么旷课…”
后来又想着,何必为这种话赶话的嘴漏子再让他不高兴,于是他又正儿八经地讲:“现在打电话,我们…噢,咱们!咱们俩都请假。”
文熙民转过头看他,试探性问:“真的?”
“打电话去吧!”简国华对他笑,有些匪徒温柔的意思。
“啊!”文熙民一下就跳了起来,随即意识到手里还捧着喜鹊,低头摸了摸喜鹊的小翅膀,安慰似哄了哄,又对简国华讲:“诶,有没有人说过你看起来不像不争不抢的书生啊?”
简国华支起脑袋问:“哪像什么?”
“像土匪!”文熙民说得认真,说完了自己又笑了起来:“你一低头,挑眉毛的样子特像淞户江一把手的那个帮派头子!”
“噗嗤…”简国华不生气,按以往这会儿该说他不尊师重道了,这会儿跟着笑起来:“我要是帮派头子还怕制不住你啊?”
那还能一天天让你这么没大没小地戏谑揶揄。
“你不用。”文熙民走出去打电话,脚步轻快灵巧像楼下玩闹的那一群孩子们。
简国华后来问:“你一个人住,哪来这么些孩子啊。”
文熙民说:“放着留声机,听着觉得家里有伴。”
简国华又问:“那你怎么不去学校找我出个气,倒自己憋着。”
文熙民说:“亲戚家的小孩放在这借住几天,孩子父母办完事就带孩子们回京城了。”
简国华还问:“熙熙还委屈吗。”
文熙民说:“大华来了就不生气。”